侯令宜的家在反光镜里缩成星点时,方向盘已经被冷汗浸得发滑。他猛踩刹车,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两道焦痕,后视镜映出他泛青的下颌线,喉结滚动着咽下铁锈味的预感,引擎轰鸣声撕破阒寂的街区。
指纹锁面板上迭着七八枚未干的指印,门铃交响曲在空宅里层层荡开,惊起檐角打盹的乌鸦。二楼飘窗纱帘忽地掀起一角。
方誉琛疾步跨进监控室时,额角还凝着细密的汗珠。他屈指敲了敲金属台面,值班保安老张抬头瞥见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,立即把转椅滑向控制台。他们谁都没说话,只有键盘敲击声在狭小空间里突兀作响。
当苏辰的身影在十六宫格画面上闪现时,老张突然死死攥住保温杯,枸杞水在杯口晃出暗红涟漪。方誉琛的喉结重重滑动两下,手背青筋暴起撑在台面,监控时间码跳动的红光在他瞳孔里明明灭灭。
&ot;打110,现在。&ot;他声音像是从冰层下挤出来的,解锁手机的指尖却稳得出奇。
医用托盘里的金属器械泛着冷光,苏辰的指尖刚触到蕾丝边缘,走廊的声控灯突然爆出刺目光晕。侯令宜垂落的睫毛在麻醉剂作用下微微震颤,苍白肌肤沁出的冷汗浸透了最后一层真丝衬裙。
金属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,方誉琛踹开变形的门板时,手术灯正将他的影子拉成修罗战神的轮廓。苏辰钳着蕾丝肩带的右手悬在半空,消毒手套上的血渍在强光下显出诡异的蓝紫色。
苏辰早料到这日头会落下来,只是没想竟砸得这般急。方誉琛闯进手术室时喉头一哽,无影灯下侯令宜青白的面色刺得他眼眶发烫,垂在身侧的拳头已然攥出骨节爆响。他几乎是撞开器械台扑过去的,指节勾住苏辰领口将人掼在墙上,钢浇铁铸的拳头裹着风声砸下去:&ot;你他妈疯了敢碰她!&ot;
方誉琛的拳风裹着训练场的沙尘呼啸而至,苏辰左颊传来钝痛时舌尖已经尝到腥甜。他后槽牙抵住口腔内壁的伤口,垂眼盯着地面那滴绽开的血花,拇指缓慢揩过唇角。铁锈味在喉间漫开,反而让他的瞳孔微微缩紧。
&ot;这才像话。&ot;苏辰扯动发麻的颧骨轻笑,指节擦过鼻尖的瞬间突然旋身。绷紧的腰线带动右臂划出弧线,指虎在日光下闪过寒芒,结结实实撞上方誉琛格挡的小臂。
苏辰侧颈暴起的青筋突突跳动,他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每一击都带着不死不休的狠劲,&ot;要我的命?&ot;
苏辰指节精准抵在神经密集处,金属针管折射冷光。方誉琛后颈骤然绷紧时已然迟了,麻醉剂如银蛇窜入血脉,十秒后瞳孔涣散着栽倒在地毯上。白大褂下摆扫过那人抽搐的指尖,苏辰抬脚碾了碾对方腕骨,听着喉间溢出的破碎呻吟嗤笑出声。废弃针筒划出抛物线坠入医疗废物箱,他慢条斯理擦拭着触碰过对方的指尖,消毒水混着薄荷香在空气里弥散,仿佛要蚀穿方才残留的体温。
楼道骤然炸开冰雹般的脚步声,钢板楼梯震颤着发出痛吟。红蓝警灯穿透纱帘,在苏辰的脸上割出破碎光斑。两扇藏蓝制服撞碎门框,硝烟味的枪管在暮色中凝成十字准星。
&ot;手举过头!&ot;爆喝震落墙灰。看更多好书就到:qiuhuanr
苏辰睫毛都没颤动,腕骨主动迎向金属寒光。手铐咬合声清脆如断骨,警员甲指节发白地扣住他肩胛,却在触及那片异常松弛的肌肉时瞳孔微缩。警笛在楼下持续嘶吼,恍若困在铁笼里的野兽。
救护车刺耳的笛声划破长夜,麻醉药效正随着指尖的刺痛感逐渐苏醒。而蜷缩在担架床上的侯令宜,虽然注射的麻醉剂量尚在安全范围,可内心深处的梦魇却将她推向崩溃边缘,纤瘦身躯在束缚带下剧烈颤抖。
方誉琛恢复知觉的瞬间便冲向侯令宜,急救床金属围栏被他撞出闷响。消毒水气味弥漫的急救舱里,侯令宜被冷汗浸透的长睫忽然颤动,涣散的瞳孔艰难聚起微弱星火,干裂唇瓣翕动着吐出气音:&ot;被子&ot;
方誉琛几乎是瞬间读懂了侯令宜的未尽之言。当病房的预约单递进住院部时,护士们望着诊断报告上面&ot;轻度软组织挫伤&ot;的字样欲言又止。只有主治医师在查房时多看了两眼病床上蜷缩的身影。
曾经在私人裁缝店挑剔西装内衬走线的贵公子,如今整日往返于城西别墅与医院之间。真丝衬衫领口洇着隔夜的咖啡渍,定制西裤膝盖处沾着病房窗台飘落的玉兰花粉。最讲究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过消毒水漫漶的走廊,在晨昏交替中渐渐蒙尘,像被遗弃在暴雨中的鎏金怀表,指针仍在固执地转动。
方誉琛现在白天不能进入侯令宜的梦境,他非常担心梦境中的侯令宜的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,白天只能在侯令宜身边,一边边说着安抚的话语。晚上急不可耐的进入侯令宜梦境,看见侯令宜安然无恙后,方誉琛才松了一口气。
血色烟霭在侯令宜的识海深处翻涌,梦境边缘开始剥蚀,无数镜面在虚空中闪烁。记忆残片如碎琉璃划过方誉琛的瞳孔,最终凝成那年盛夏的黄昏——赵广的